Yield
Yield
在冬雪降下時翻著土,年幼的獨生女興奮地期待著秋天到來。
「秋天時……只要到了秋天……那紅色的果實……就能收成了……」
需要等待的日子為十個月……赤色之果將會在那時誕生……
這只是個遙不可及的幻想,但她仍相信著可以實現……
* * * * *
在已經迎接了春天的花園裡,她的父親像照料花朵的園丁般開始種植南瓜。
「吶,父親,您愛母親嗎?」
站在後邊的女兒拿著放有種子的紙盒,披在肩膀兩旁的啡髮在陽光下隱約閃耀著金光。
「嗯,妳的母親是我一生中最愛的女人!」
雖然只看到父親的背,但她敢肯定,父親臉上一定露著幸福的笑容。
「那我呢?」
「妳啊……妳是我最愛的女兒!」
父親冷不防轉身擁著女兒,然後惡作劇地搔著她的腋下,咯咯笑著的她隱藏起那笑臉下的眼淚。
* * * * *
在一個夏夜的晚上,不知怎地氣溫突然變得很低。
他們一家三口在低溫中吃著溫熱的晚餐,這大概就是一個平凡的家庭中的一個平凡的小幸福吧。
吃著吃著,三個叉子同時伸向剩下的兩尾小魚。
——他們的家並不富裕,甚至可以說是貧窮——這件事她是知道的。
春天時種的南瓜,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大部分都裂了或變黑、爛掉了,不能吃也不能賣,剩下好的都長很小,賣不了多少錢,他們的糧食也因此而短缺。
「妳們吃吧,我飽了。」
父親笑著把本來已伸到小魚的叉子收回去。她看得出來,父親當然是在說謊。
晚飯後,在他們收拾餐具時,一張椅子忽地倒了。
「哎呀,原來這椅子的一隻腳斷了,只剩下三隻腳,沒可能能站得穩嘛,這不倒才奇怪。」
母親檢查著椅子這樣說。
「三隻腳站不穩,那麼,再砍掉它一隻腳,剩下兩隻腳不就能站得穩嗎?」
她冒出了這樣的一句話。
母親聽到驚訝地看著異常冷漠的女兒說:「妳怎麼會有這樣奇怪的想法?放心吧妳的父親會把它修好的,對吧親愛的?」
「嗯,這當然囉!」
父親看著母親,自信地笑了。
然後她的心在滴著血。
那晚,在她發了個夢,夢裡的她很幸福、很幸福……夢到了一直等待著的紅色果實,而對她來說,這就是一切了……
* * * * *
終於,秋天到了。
但她所期望的紅色果實並沒出現。
「反正……早就知道了……不是嗎?」
像在唸給自己聽似的,她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,思索著能做的所有事。
「親愛的,來幫幫忙好嗎?」
「好啊我現在馬上到!」
樓下傳來父親和母親的聲音……雖然家裡的經濟沒好轉,但他們的關係依然是那麼的好、那麼的親密、那麼的……令人嫉妒。
結果還是沒變啊……他還是沒認真看過她一眼……眼裡……在他眼裡……只有……只有……
「——只有母親啊……」
——……
——為什麼!為什麼沒出來?不是十個月嗎?小嬰兒不是十個月後就會誕生嗎?明明算好了……明明算好了……應該是秋天啊……難道那個只是夢嗎?那個晚上只是夢嗎?我跟父親……
——我根本沒懷上他的孩子嗎……?
——儘管如此我仍想得到幸福啊!
混亂的思緒折磨著她的精神,她雙手抱著頭在床上蹍轉反側,流出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滴落到床單上,她強忍著不尖叫出來,只是痛苦地在床上翻滾——直到眼淚流乾為止。
臉上還佈著淚痕的她,爬下了床,走出了房間。
她走入了放著農業用具的雜物房,找著自己需要用的工具。
然後,她找到了鐮刀,把它拿在手上,她露出了扭曲的笑容。
「一個紅色的果實沒了……沒關係啊……這次來收成另一個紅色果實吧……」
「最愛的紅色果實……不能直接摘下……只要割下來不就可以了……?」
拿著鐮刀的她,踏出了雜物房。
她看到在樓梯口抱著舊衣物籃的父親和母親,他們正一邊談笑一邊準備去外面洗衣服。
把鐮刀藏在背後,她大步踏上前,在他們兩人正向樓梯踏出第一步時,她舉起鐮刀一揮——
……咚、咚、咚、咚、咚咚嚕嚕嚕……
母親的眼睛對上了父親眼睛,正確來說是對上了在樓梯下的地板上的父親的頭的眼睛。
「啊啊————」
沒有了頭的身體噴著血向母親那邊倒下,然後籃子、舊衣物、鮮血都散落一地,驚恐不已的母親呆若木雞地看著這一切,再轉頭過去看著手著帶血的鐮刀、身上也沾了紅色的女兒。
「妳……妳在做什麼啊!」
意識到殺害了自己的丈夫的竟是自己的女兒,她不顧一切地撲了過去跟女兒搏鬥,想要替丈夫報仇。
想不到母親會攻擊自己,使得她一時之間失去了平衡倒在地上,手上的鐮刀也掉到一旁。
母親邊灑著眼淚邊對她揮舞著拳頭,母女間……或者說兩個女人間的戰爭此時展開了。
「那是妳的父親!妳在做什麼,竟然殺死自己的父親!」
「我……我一直沒把他當是父親……!」
「妳在說什麼!妳不把他當是父親那當他是什麼!」
「我一直……一直喜歡著他啊……自我有記憶那天起就一直喜歡著他……」
「妳說妳喜歡他?他是妳的父親啊!」
「我知道……所以……」
「妳說妳喜歡他但妳殺了他!妳殺了他……殺了他啊!」
「——…」
被悲憤的母親掐著頸的女兒看到了,一個未曾看過的戴面具的男人站在走廊的盡頭,默默地看著這一切。
她流下了最後的一滴眼淚,然後就跟著他離開了……
「……」
在一個女人斷了氣後,另一個女人臉上佈滿還未乾透的淚水,疲軟地倚著牆壁攤在地板上。
雖然她的身體已使不出任何力氣,但腦袋裡仍然很清晰,她環視了一下四周的環境。
一間了無生氣、像沒人的荒野般的房子……
這個房子……原本是一個家……
這個家……原本有一家三口……
這個家……原本有一對夫婦和一個女兒……
這個家……原本有一個父親、一個母親和一個女兒……
這個家……原本有一個男人和兩個女人……
……
兩個女人、一個男人,當中最不幸的是誰?
——「3-1+1-2」,剩下在荒野的一個人是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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啊啊——這真是我寫過最……變態(?)的小說了!(抱頭